陆宇恒还没完全醒酒，跌跌撞撞跑了出去，不过外头的冷风倒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一眼就看见站在路边，牵着孩子，正等出租的苏岚。
陆宇恒走过去，内疚地将手轻轻搭到苏岚肩膀上，愧疚地轻笑一声说：“对不起，刚刚喝酒喝多了，说话有些口无遮拦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明明告诉过自己许多次，他应该恨，应该报复；可在见到苏岚委屈的模样时，他却又难以遏制地变得卑微。他低着头，拍了拍苏岚的肩膀，说：“抱歉，我不应该那样羞辱你。”
听见陆宇恒的声音，苏岚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他回应道：“没事。”
他并不在意陆宇恒如何羞辱他，他知道，当初是他自私自利，才害得陆宇恒进了监狱，现在，不管陆宇恒怎么报复，那都是自己活该。
“我送你回家吧，可以吗？”陆宇恒脸色微醺，神志有一些模糊，全然忘记了这些年强制给自己灌输的对苏岚的恨，只剩下出自本能的爱，以及今天不明情况就羞辱他的愧疚。
“不用了。我等出租车就行。”苏岚却不敢接受陆宇恒的好意了。
小家伙抬头看见喝得面色通红的陆宇恒，想起他在饭桌上张牙舞爪的模样，忍不住委屈大哭起来。
听见弟弟的哭声，苏岚赶紧抱起他，轻轻颠动手臂，替他擦去眼泪。
小家伙倒是很喜欢哥哥，哥哥一哄，他就不哭了，乖乖地将脑袋搭在哥哥的肩膀上，脸埋进哥哥的颈窝，紧紧地抱着哥哥。
看见苏岚哄那个乖巧伶俐的小孩的模样，陆宇恒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试探性地将手伸向小家伙，想要逗一逗他。
没想到这小家伙倒乖戾，看出了陆宇恒已经不生气了，于是张嘴朝着陆宇恒修长的手指不重不轻地咬了一口。
苏岚见状赶紧拽开苏谈，抱着苏谈不让他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然后关切地询问：“陆总，对不起，小孩不懂事，对不起！您没事吧？”
“没事，是我欺负他哥哥了，他刚刚这是替你报仇呢。”陆宇恒释然般轻笑一声，甩了甩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咬了这一下，竟然一点气也没有，明明之前他想过那么多怎么折磨为难苏岚的方法，到此刻居然都抛之脑后了，“我可以抱一下这小家伙吗？”
苏岚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的弟弟，见他没有什么不情愿，便将他放下。
陆宇恒蹲下抱起苏谈，苏谈倒是个没骨气的，见这个叔叔不再像之前一样疾言厉色，于是鬼使神差地亲了陆宇恒一下。
突然被这个刚刚还乖张顽劣的小朋友亲了一下，陆宇恒受宠若惊。他笑着抱着小朋友，再也不肯撒手。小朋友也紧紧箍着陆宇恒的脖子不肯下来。
苏岚警告道：“苏谈，不许胡闹，快下来，我们要回家了。”
“不……不要。”苏谈双手箍得更紧了，似乎忘了他抱着的这位在饭店里有多咄咄逼人。
“没事的，就让他抱着吧，我送你们回家吧。”陆宇恒笑道。
苏岚为难地说：“可是，您喝酒了。”
陆宇恒用那两根还留着牙印的修长手指轻轻捏着苏谈柔软温热的脸颊，一边逗着他，一边心不在焉地解释：“我当然知道喝酒不能开车，我叫了代驾了，马上就到了。”
“哦……哦，好吧。”不知道怎么，苏岚突然紧张起来。
见他局促的模样，陆宇恒调侃道：“苏经理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送苏家俩兄弟回家后，陆宇恒让代驾把车开回家，自己和苏岚一起把小家伙安置好，哄他睡了觉。
忙完之后，陆宇恒问：“这里有客房吗？”
苏岚羞赧地说：“对不起，因为当时图便宜就买了这个两房一厅的，不带客房的。因为在市中心，所以要精打细算一点。”
陆宇恒张开双臂，瘫倒在空间逼仄的沙发上，右手伸到苏岚紧翘的臀上，轻轻捏了一把，“没关系，不过时间不早了，都十一点了，我家离这里远，回到家，再洗漱一下就要到一两点了。我……”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明示了，没想到苏岚倒不通人情，反射般推开陆宇恒的“咸猪手”，坐到沙发拐，脸红道：“我给陆总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下吧……”
看他如此不通情达理，陆宇恒也不再拐弯抹角，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打算：“不然我就住你家吧，反正你家有房间，出去找酒店又要给你破费了。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苏岚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睡我房间，我去和苏谈一起睡。”
陆宇恒腾地坐起来，挪着屁股坐到苏岚旁边，不重也不轻地拍了一下苏岚的大腿，用颇带些孩子气的口吻生气地说：“你怎么回事？你非得打扰小朋友？咱俩睡你房间不就行了？”
苏岚反射般从沙发上站起来，脸变得通红。
“你怎么跟含羞草一样，碰一下就害羞？”陆宇恒挑起眉，饶有趣味地问。
“陆总，您不能和我一起睡。”苏岚尽力保持冷静，“我喜欢男人，和我一起睡，您会吃亏的。”
陆宇恒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男人。不过，你喜欢男人又怎么样？你还敢对我做什么不成？我可是练家子出身，你还敢占我便宜？”
陆宇恒笑时，那一双深邃的剑目形如弯月。他看着此刻手足无措的苏岚，倒有些高兴，看来他这几年倒还算“守身如玉”。
苏岚推辞道：“不，即便不能对您做什么，可只要和您躺在一张床上，我都会有负罪感，您是有妻儿的人了，您不能被我弄脏了。”
陆宇恒摊手笑道：“妻儿？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有妻儿了？”
“您……”苏岚内心突然燃起一把火，可很快又被自己生生熄灭。
即便他没有家室，他和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早就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了。
陆宇恒轻笑了一声，用略带玩味的口吻说：“你怎么这么多内心戏？我怎么就有妻儿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你是不是今天一见到我，就在心里编排了一场我阖家美满，你远远祝福的大戏？”
苏岚没说话，仍是低着头。
“看来我说中了。”陆宇恒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抱起苏岚，“去洗个澡吧，别杵在这里了行不行？”
“陆总！”苏岚正准备反抗，就被他送进了浴室。
“诶！”陆宇恒放下苏岚，站在浴室外，“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好吗？我在外面站着，你洗好了我再进去洗，可以了吧？”
苏岚点了点头，然后关了浴室门。
他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浴袍，陆宇恒调侃道：“苏经理这身材，真不错。坐在办公桌上工作的技术经理，居然能把身材保持得那么好，一点也没走形，看来这几年没少锻炼啊。”
不知怎么地，苏岚羞愧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道：“陆总过誉了，您进去吧。”
陆宇恒没说什么，当着苏岚的面开始脱衣服。
虽然这几年苏岚刻意对其他人甚至是自己隐藏性取向，也尽量不去思考成年男性的各项体征，可是一具年轻男性的身体对自己来说还是过于诱惑了一点。何况是陆宇恒这副匀称修长的完美身体。
甚至就这么看着，苏岚也会起非分之想，他感觉心跳都有些急促了。
陆宇恒脱光上衣，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苏岚立刻闭上眼睛，喉结随着自己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
“放心，穿着内衣内裤呢。”陆宇恒见他羞涩，随意扯了个谎。
苏岚睁开眼睛，却正对上陆宇恒此刻不加遮掩的身体。
他瓷白的脸唰地红了，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后，又赶紧闭上眼睛，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怎么骗我？”
陆宇恒得意般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走进浴室。
苏岚等在浴室外，直到里面传来陆宇恒的声音：“苏经理，你可以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吗？”
“是，您等我一下。”苏岚应了一声，走进卧室，在自己衣柜里尽量挑选了一套材质尚好，熨烫得平整，也不算旧的睡衣，送去了浴室。
陆宇恒穿上苏岚的衣服，有些不合适，他一直耸着肩膀，身体扭来扭去。
毕竟两个人体格有些差距，睡衣又是贴身的，小了一点就会有很明显的不适感。陆宇恒忍着这种不适感躺上了床。
苏岚往床的另一侧缩着身体，生怕玷污了陆宇恒。陆宇恒笑了一声，调侃道：“这么害怕我，我是老虎吗？就算是和普通朋友偶尔睡个觉，苏经理也像今天一样局促不安吗？”
“陆……陆总取笑了，我，”苏岚平常为人温和，和人对话也算是应答如流，可是一对上陆宇恒，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情，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我平常都没有，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过……”
背后传来笑声，苏岚把这声笑解读成嘲讽。他紧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半分。
“我以为苏经理长得好看，会有很多人想和你一起睡觉呢。”
“陆总……”苏岚在这句话里听出一丝嘲弄，甚觉羞耻。他颤着身体没敢理会。
“苏经理，你这些年有没有和别人做过？”说着，陆宇恒将手伸进苏岚的衣物之中，在那一片光滑紧致的皮肤上游走。苏岚身体被这强烈的刺激激得轻轻发颤，他尽力压抑自己内心攒动不安的欲望，抓住陆宇恒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颤着声音回绝：“陆总，不可以，我……”
“为什么不可以？”陆宇恒抽出手，掀开被子，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笑了声，说道：“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就是啊，我可以满足你啊。”
苏岚闭紧双眼，陆宇恒嘲弄的言语却更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你平常和别人做的时候都是做0还是1？我都可以的，你呢？嗯？”
被当面诉说性事，苏岚感到无比羞愧，白净的脸上攀上了一抹绯红。他别过红透了的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咬着下嘴唇，皱眉微合双眼。
“你还是从前那样，”陆宇恒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还是十年前的小动作，一紧张难堪就咬嘴唇、攥手指……”
苏岚没有说话，陆宇恒情绪越来越低落，声音也慢慢没了底气，他无力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改掉这些小动作呢？不喜欢我，就放过我啊……让我从十年前的梦里醒过来啊……你这样……”
他仰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流入口腔，仿佛泄了气一般松开攥着苏岚手腕的双手，自嘲般冷笑了一声，苦笑着咽下流到嘴边的咸涩的眼泪。
看着他为了自己而痛苦，苏岚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在今天晚上之前，他知道了陆宇恒的心思，这一切还来得及；可是现在，覆水难收，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正准备道歉，陆宇恒却突然低下头，声音陡然提高：“你这样的动作只会提醒我，我曾经有多爱你，我为你犯了多少傻，干了多少傻逼事！你就不能给我一个痛快吗？要想残忍就一直残忍下去，何必要这样，打个巴掌给个糖……”
苏岚被他的诉说打动，睁开眼睛看向他，然后轻声道：“对不起。”
他眼中溢满泪水，⻓而浓密的睫毛上沾了不少泪珠，看起来颇为撩人。
看着苏岚堪称冷淡的模样，陆宇恒认命一般苦笑一声。他从苏岚身上移开，躺到一旁，闭上眼睛，嘴中呢喃着：“为什么……都要这样……为什么？”
看着陆宇恒颓靡自弃的模样，苏岚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弓起身体，俯下头，将脸贴在陆宇恒腹下腾起的欲念之上，轻声问：“可以吗？”
“什么？”陆宇恒睁开眼，他没有读懂这句“可以吗”具体代表什么含义。
直到苏岚褪下陆宇恒那块腾起的欲望上的遮挡，陆宇恒才算明白。他看着苏岚清澈的眼睛，伸出手，指腹轻扫苏岚干净的脸颊，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