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做完爱之后体力消耗过甚,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倚着对方,安静地感受对方的存在。苏岚耳朵贴在陆宇恒的胸口,听着陆宇恒剧烈运动之后的急促心跳。
苏岚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自己的手臂被温暖的手掌覆上,那手掌在自己光裸的体表慢慢游走摩挲。
苏岚原本打算做一番来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不堪的情绪,却没想到只停下来一会,那些不安,纠结,痛苦的情绪就又涌上了心头。苏岚忍不住去想,他现在拥有的平稳的生活是用多少人的牺牲换来的呢?
如果有一天陆宇恒知道了他做的一切,知道自己在有愧于他的前提下还欺骗、利用他,他会怎么报复自己?
还有那些同事,他们如果知道他们最信任的人,利用他们的错误给自己巩固地位,他们会对自己多失望呢?
想着这些,苏岚甚觉疲惫,加上这些天一直没怎么休息,不一会就睡着了。
陆宇恒抱着靠在他身上,全身湿漉漉的苏岚,轻轻将他抬到床上,用毛巾温柔地给他擦掉身上的水。
苏岚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陷入一片黑暗,四方都是如同深渊的黑暗。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踏着黑暗,不停往前走。
有人吗?有人在吗?
可是没有回应,苏岚感到全身沉重不适,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前走,只是不停地走,并没有任何目的。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终于,前面有一个人影,苏岚走过去,那人背对着自己,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自己的耳中:“苏岚!你这个不孝子!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那人一边责骂自己,一边回头,苏岚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既害怕又高兴,那是母亲吗?
想要喊她一声,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妈……妈!妈妈!
为什么喊不出声音?
那人终于正脸面对自己,她疾言厉色地看着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逼问:“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忘掉男人,去找个女人结婚吗?”
妈,我做不到……我的心只会为他跳动了。我也只会对着外貌俊朗,玉树临风的男人产生性幻想,我不会喜欢女人的……妈……
苏岚想把这些话解释给母亲听,可自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在母亲的盛势逼问下,苏岚只能步步后退。
直到母亲掐住自己的喉咙,自己被掐得喘不过气,这才用力推开她的手,发了疯似的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跑。
苏岚回头,终于看不见那个正张牙舞爪的“母亲”,苏岚松了口气,然后扭过头看向前方。前方又出现了谁的身影,他皱眉定睛,那人正缓慢地转身。
“苏经理,”那声音如同魔鬼,阴森而得意,“你不会以为你的事情真的能瞒得了一辈子吧?他们都知道了,你的假面具,被我撕下来了!哈哈哈哈!”
苏岚定了定神,才看见那人正是陆宇恒的叔叔陆唐。苏岚猛吸了一口凉气,跌倒在那虚无的地面。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快速往回跑。
那人追着自己跑了上来。
他跑得那么轻松,那么快,明明能轻易追上自己,可他偏偏不越过自己,只是紧跟着疲惫不堪的自己,就好像在玩弄自己,刻意要欣赏自己的丑态一样。
终于,苏岚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跑不动了。
母亲的声音在此时再次响起:“你跑什么!你这个不孝子!”
苏岚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还未看见母亲,旁边就又走来了一个人,脚步声沉重。
苏岚往身旁看去,那人是袁裴。
他蹲到地上,逼视自己,眼睛红得要流出鲜血一样,他愤怒地问:“为什么要设计害我?为什么!看到我丢了工作,你高兴了吗?为什么要用研发部将近三百个同事的命运来做你的筹码和棋子?!为什么?我们那么信任你,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我没有真的想害你们,我有为你们想过的,只是,我当时很害怕,我害怕会被陆总赶走,所以我才……
苏岚哭着,想要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三个人从周围向自己逼近,苏岚害怕极了,抱着头,紧闭双眼,手肘抵着膝盖,蜷缩着身体,身体不停发抖。
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有要害人……
过了好久,那三个人还没对自己做什么,苏岚睁开眼睛,发现他们都诡笑着消失于黑暗。
“岚岚!”远处传来那声熟悉的呼唤,是自己最依赖的声音——是陆宇恒。
宇恒?真的是他,太好了……
“岚岚,你快过来啊,那里危险!来我这里,我来保护你。”陆宇恒微笑着朝自己摆手。
苏岚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抚慰,他擦干眼泪,踉跄着站起身,快速往陆宇恒的方向奔跑。
苏岚抱住陆宇恒,陆宇恒温暖的手心轻拂着他正上下起伏的滚烫的背脊。
虽然仍然不能说一句话,但是有陆宇恒在,就够了……
宇恒,我很害怕,我……
正当苏岚准备把心声告诉怀中的人,一把锋利的短刀从背后刺穿他的身体。
他诧异地将头从怀中之人的肩膀上移开,他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宇恒。
陆宇恒还是在笑,可那笑容却不再温暖,而是阴森诡异。他脸色变得铁青,手中握了一把浸满了鲜血的短刀,尖锐的笑声划破了空气,直钻进苏岚的耳中。
苏岚嘴中溢出鲜血,陆宇恒冷眼看着他,冷冰冰地说:“是你利用我。我要杀了你。”
这时,周遭的黑暗慢慢消失,藏匿于黑暗中的母亲、陆唐和袁裴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张牙舞爪地朝自己走来,嘴中露出锋利的獠牙:“苏岚,我们要你付出代价!”
不!不要!
苏岚大喊:“不要!不要杀我!”
终于能喊出声了!苏岚大喊:“不要!对不起!救命!”
“救命!”
陆宇恒听见苏岚惊恐求救的声音,立刻醒了过来,他看见苏岚四肢不安地挥动,胸膛上下起伏,连忙轻抚着苏岚的胸口,在他耳边柔声道:“宝贝,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苏岚乍然睁开眼睛,看见陆宇恒正轻抚自己的胸口,温柔地看着自己,他刚准备抱住他,就立刻起了警戒之心。
他推开陆宇恒,大声问:“你是谁!”
陆宇恒被推下床,他被这一句“你是谁”问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地回答:“我是陆宇恒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对劲?”
“你……”刚想说他是不是想杀自己,苏岚就反应过来,刚刚那只是梦,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时刻保护自己的陆宇恒。
“宇恒,”苏岚擦掉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喘着粗气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了个噩梦。”
苏岚捋了捋头发,趴伏到床面上,颤着手抱住陆宇恒。
梦境的恐惧还未完全消灭,他那双抱着陆宇恒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
陆宇恒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于是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息,轻拍他此刻被汗液浸湿,正剧烈起伏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没事,不好意思。”苏岚微笑道歉。
“做噩梦很正常,没事的,来,”陆宇恒坐回床上,将苏岚揽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替他吻去额头上的汗珠,温柔地说:“告诉我做了什么梦?我来安慰安慰你。”
要怎么说呢?这个梦太可怕,可是自己却不能倾诉。于是苏岚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梦见我妈妈和你叔叔,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说完,苏岚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陆宇恒笑说:“我的小傻瓜,我叔叔是除了我妈妈以外最疼我的人。我要做的事他都会支持的。”
“嗯。”苏岚心不在焉地点头,希望如此吧。
“岚岚,我知道你这么没有安全感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明天就会告诉我叔叔,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睡吧。”陆宇恒轻撩苏岚额前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哄他睡下:“明天早上起来再说。”
苏岚没来得及去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就点了点头,然后躺到陆宇恒怀里,再次闭上眼睛。